公元1097年的七夕，清风白露，星河璀璨。有个人看天上云朵翻涌，思绪飘向很远的地方。片刻后，他沉吟道：“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他就是秦观，与黄庭坚、晁补之、张耒合称“苏门四学士”。苏轼赞他有“屈宋之才”，王安石赞他“其诗清新妩媚，与鲍、谢似之”。

公元1097年，秦观写下一首《踏莎行 · 郴州旅舍》。苏轼甚是喜爱，将它抄于扇子上。

踏莎行 · 郴州旅舍

雾失楼台，月迷津渡。桃源望断无寻处。可堪孤馆闭春寒，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
驿寄梅花，鱼传尺素。砌成此恨无重数。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。

如果用一句话概括秦观的一生，那就是：情场得意，官场失意。他在绍兴时，由太守接待，住蓬莱阁。

一天，他在酒席上喜欢一位歌妓。等宴会散去，他既悲伤又甜蜜，写下《满庭芳》。这首词流传甚广，开篇是“山抹微云，天连衰草”。苏轼读后，戏称他为“山抹微云秦学士”。不仅如此，他在蔡州时，与营妓娄婉甚为亲密。娄婉，字东玉。秦观情到深处，挥笔写下一首《水龙吟》，将她的名字藏于词中。

水龙吟

宋 秦观

小楼连苑横空，下窥绣毂雕鞍骤。朱帘半卷，单衣初试，清明时候。破暖轻风，弄晴微雨，欲无还有。卖花声过尽，斜阳院落；红成阵，飞鸳甃。

玉佩丁东别后。怅佳期、参差难又。名韁利锁，天还知道，和天也瘦。花下重门，柳边深巷，不堪回首。念多情、但有当时皓月，向人依旧。

才华都用在妓女身上，多少都有点“浪费”了。他的好友黄庭坚都看不过去了。他劝告秦观：“才难不易得，志大略细谨”。然而，秦观收到诗后，没有听取他的劝告。

公元1096年，秦观因新旧党争，被贬郴州。在贬谪途中，他路过长沙，遇到了一位艺伎。这位艺伎气质脱俗，轻启樱唇，清越的歌声便倾泻而出。秦观沉醉其中，忍不住为她叫好。突然，他眉头一皱。“这曲好生耳熟，怎么有点像是自己创作的？”

经过秦观打听，得知在平日里，这位艺伎最爱演唱自己的乐府。秦观感动不已，走上前向艺妓表明自己的身份。艺伎听后又惊又喜，在多日的缱绻下，两人芳心暗许。很快，秦观要起程了，临别之际，他们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。

到了郴州，秦观思念不已。在第二年的七夕，他吟道：“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他自我劝解，两人的感情已经至死不渝，又何必贪求朝欢暮乐呢？

公元1097年，身为旧党的秦观备受打压，在处州担任监酒税。看着自己越贬越远，心中很是愁闷。他便与佛寺僧人谈禅，抄写佛经，试图借此得到平静。不料，有小人没抓到他的错处，便诬告他写佛书。皇上大怒，削去他的所有官职封号，将他贬到郴州。这是对士大夫最严重的惩罚，他心中腾起一股悲凉，写下《踏莎行 · 郴州旅舍》。

雾失楼台，月迷津渡。桃源望断无寻处。可堪孤馆闭春寒，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
驿寄梅花，鱼传尺素。砌成此恨无重数。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。

暮霭沉沉，楼台消失在烟雾之中；月色朦胧，渡口隐匿不见。即便他望断天涯，也找不到心中的桃花源。春寒渐起，夕阳西下，杜鹃发出凄厉的鸣叫。无限凄苦被他梗在喉中。

“驿寄梅花，鱼传尺素”朋友给他寄来一封信。那裹寄着朋友慰安的书信，触动了他敏感的心弦。他回忆着过往的美好，现实与过去的巨大落差让他望天长叹。他吟道：“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。”郴江啊，你本是环绕着郴山奔流，为什么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？他本想为朝廷做一番事业，就像郴江围绕郴山而转，谁会想到之后，他被卷到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去呢？至此，仕途的失意让他郁郁寡欢，直到他见到了苏轼。

公元1098年，苏轼在儋州，遇赦北归，恰好经过秦观那里。两人见面寒暄后，秦观把自己的诗词拿出来，向他请教。

苏轼欣然翻阅，在看到《踏莎行 · 郴州旅社》的最后一句时，苏轼眼眸微动，声音轻颤。“‘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’这句写得真好”。他一遍又一遍地吟着，或许是想起了和秦观相似的遭遇，所以心有戚戚。他将这句写在扇子上，一边赞叹，一边想：秦观整日悲伤可不是长久之计。于是，第二天苏轼就邀请秦观，同游雷州。一路上，苏轼开怀大笑，惊喜于这里的风土人情。秦观被他的乐观所感染，心也放松下来。苏轼离开后，他多次体察百姓的疾苦，观摩当地的风俗。

于他而言，苏轼不仅是益友，更是人生导师。在他两次科考未中时，苏轼写信勉励他，叫他不要放弃；在他寂寂无名时，苏轼极力向王安石推举他。苏轼写道：“如观等辈，实不易得。愿公少借齿牙，使增重于世，其他无所望也。”苏轼还让苏辙，与秦观进行文学互动。世情冷暖，苏轼始终无私地帮助他；官海沉浮，苏轼身处低谷，秦观也坚定相随。就这样，他们并肩走过二十二年；在苏轼的影响下，他成为文坛大家。

《荀子》说：“与凤凰同飞，必是俊鸟；与虎狼同行，必是猛兽。”离你最近的人，会影响你的人生走势。靠近积极的人，自己也会变得努力又上进；靠近乐观的人，自己也变得阳光有生命力；靠近善良的人，自己也会变得温暖有爱心。

在人生路上，我们与谁同行，与谁深交是很重要的事情。与贤者同行，我们就会互相滋养，精神富足。

愿你与优秀的人同行，与善良的人作伴。生活处处有温暖，人生处处有芬芳。

冬月廿四

 2024年1月5日

二九第6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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